吳煜煜 畫
習近平總書記強調，“領導干部嚴格自律，要注重防范被利益集團‘圍獵’，堅持公正用權、謹慎用權、依法用權，堅持交往有原則、有界限、有規(guī)矩。”
官商勾結、官官相護、家族式腐敗……大多數(shù)腐敗利益鏈條都是通過“圍獵”產(chǎn)生的。一方面，“圍獵”者依靠金錢、人情以及投其所好的行為等，“圍獵”黨員干部，與他們結成功能互補、風險共擔、利益均沾的小圈子；另一方面，小圈子又通過社會互動，進一步“圍獵”其他黨員干部，以擴張勢力影響、延伸利益鏈條。
斬斷腐敗利益鏈條，防止利益集團產(chǎn)生，重在壓縮權力尋租空間，標本兼治。
藏在復雜關系中的“黑色陷阱”
在“圍獵”者眼中，社交圈生活圈朋友圈，圈圈可以設套。調研發(fā)現(xiàn)，腐敗利益鏈往往嵌入多層多樣的社會關系網(wǎng)中，通過形形色色的社會互動腐蝕黨員干部。
江蘇省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(yè)是被“圍獵”的典型。在他受賄的贓款中，有九成來自與其交往20多年的“鐵哥們”——蘇州錦聯(lián)經(jīng)貿(mào)有限公司原法定代表人徐東明等人。
“獵”隨權集，“圍獵”重要崗位公權力，打造核心利益圈，是締結腐敗利益鏈的第一步。結成“親密關系”，十分重要。
沒有關系就經(jīng)營關系，“投其所好”是“圍獵”者的“竅門”。原廈門市工商局黨組書記、局長王和平酷愛打乒乓球、打撲克牌、打高爾夫球，一些企業(yè)主就在球場上、牌桌上圍著他轉，關系日漸熟絡、親近后，權錢交易也“水到渠成”。
有的走“曲線救國”路徑，將“圍獵”的目光鎖定黨員干部親屬。山東省委原常委、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與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商趙某關系密切。在交往中，趙某百般討好王敏的妻子，常常帶她到各地旅游，送她名牌包和衣服，還為他們的女兒購房。
還有的自己創(chuàng)造機會“造”人情債。有的商人出資贊助學校，換取官員子女入學名額；有的代盡“孝道”，照顧官員生病的父母；有的安排官員親屬就業(yè)……但凡生活所需，他們總是想在前頭、做到心上。廣東醫(yī)學院黨委原書記江文富落馬后曾感嘆“圍獵”者的“貼心”：“我要散步，他陪著；要游泳，他陪著；誤餐沒飯，他安排；胃病不舒服，他煮好魚肚等營養(yǎng)湯送來……想我之所想?！?br />
在一些“圍獵”者看來，正常的工作往來，也可以扭曲成恩恩相報的人情往來。他們往往在一次普通的往來之后表示“感謝”，進而拉近關系謀求下一次時的特殊關照，直至將“圍獵”對象拉下馬。
發(fā)展下線、腐蝕同僚，一些腐敗利益鏈就此擴展延伸。在江西省九江市，水利部門曾曝出涉及158人的腐敗窩案。市水利局原局長裴長春被企業(yè)主“圍獵”后，將自己的親屬和老鄉(xiāng)調到關鍵崗位，指使他們參與分利，打通腐敗環(huán)節(jié)。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在打擊“黑車”團伙中打掉129名“保護傘”，其中，該市交通行政綜合執(zhí)法支隊一些干部相互為自己接受請托的非法營運車輛說情，你來我往輸送好處費。
還有的借職務影響力“圍獵”下級。甘肅原省委常委、副省長虞海燕的心腹金晉哲經(jīng)常打著領導的旗號組織飯局，還對下屬進行所謂的“忠誠教育”，為虞海燕打造“有平臺、有組織、有路線”的“團團伙伙”，忠于虞海燕和他的人則能得到提攜。
除此之外，腐敗利益鏈發(fā)展的方式還有大圈子吃掉小圈子或小圈子并成大圈子。圍繞著“錢”“權”二字，腐敗官員、不法商人、黑惡勢力、家族勢力、同學老鄉(xiāng)等各方勢力相互交織、滲透，由小變大，侵害一方政治生態(tài)和社會公平。一些黨員干部起初是獵物，后來變成腐敗利益鏈的奴隸。
“一個愿打一個愿挨”
腐敗利益鏈有時呈現(xiàn)出“一對多”到“多對多”的放射性“生長”，最終形成勢力龐大、錯綜復雜的利益集團，嚴重侵害黨和國家的肌體健康。
“圍獵”者與被“圍獵”者，“一個愿打一個愿挨”。為了擴張貪腐利益，這些利益共同者往往不斷開展“圍獵”，同化逐利者?；蛞鈭D攀附“大樹”，或圖謀各種利益，一些立身不正的黨員干部往往“半推半就”甘于被“圍獵”。
廈門市紀委監(jiān)委第七紀檢監(jiān)察室主任張建春長期在紀律審查一線工作，對一些“圍獵”案件進行過分析。他認為，“圍獵”的方式方法多種多樣，主要包括一次買賣型、長期投資型、迂回包抄型、威脅利誘型等。黨的十八大以后，隨著正風肅紀的不斷深入，“圍獵”也愈加“低調”，以迂回型和投資型“圍獵”為主，“放長線釣大魚”。
中共上海市委黨校副教授吳海紅認為，腐敗利益共同者內(nèi)部存在以互利互惠為基礎的庇護關系。在權錢交易中，交易雙方通過穩(wěn)定的人情往來進行利益輸送，提高了腐敗的隱蔽性。在官官勾結中，處于下級的通過人身依附獲得提攜，處于上級的則擴大了“私人化”政治資源，擴大了利益共同者的圈子，進而增強了進一步擴大腐敗“規(guī)?！钡目赡?。
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陳國權認為，在腐敗利益鏈條內(nèi)部，常見成員之間通過認干親、拜把子等方式將關心“利害”上升為關注“責任”，鞏固穩(wěn)定“關系”；在外部，成員也想盡方法通過這種“策略”，拉近與“圍獵”對象的距離。在個別案例中，出現(xiàn)的“大哥”“兄弟”等江湖稱謂，正是源于這種擬親化“策略”。它營造出“自家人”的表象，似乎以權謀私不是公事，而是“家務事”?！叭膈U魚之肆，久而不聞其臭?！北弧皣C”者因此逐漸成了溫水里的青蛙。
有學者指出，潛規(guī)則是圈子文化的衍生品。腐敗利益鏈上往往都有潛規(guī)則。
干部自身的問題也需要關注。中共福建省委黨校副教授趙秀華認為，一些黨員干部享受被“圍獵”，錯誤地認為“權力=個人魅力”。另一些領導干部將公權力等同于“私人財產(chǎn)”，把市場經(jīng)濟的等價交換那一套照搬過來……
福建省政和縣紀委監(jiān)委轉隸干部宋春旭直言，隨著全面從嚴治黨不斷深入，任何腐敗利益鏈都將土崩瓦解。所有“圍獵”者、攀附者、投機者、弄權者都將付出沉痛的代價。
鏟除“圍獵”場，壓縮尋租空間
十九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工作報告指出，當前反腐敗斗爭形勢依然嚴峻復雜，特別是政治問題和經(jīng)濟問題交織、“圍獵”和甘于被“圍獵”交織等問題依然突出，全面從嚴治黨依然任重道遠。
一把手是其中的“關鍵少數(shù)”。如果一把手成為“一霸手”，容易形成小圈子或被小圈子“圍獵”，因此需加強對權力的監(jiān)督與制衡。中共南通市委黨校副教授趙園園建議，一方面應嚴格履行民主集中制，厘清一把手權力的內(nèi)容邊界，強化一把手和班子成員間的相互制衡；另一方面應明確權力的責任，特別是要明確一把手在人財物及重大事項決策中的責任。
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程文浩建議建立“可視化”的權力清單制度。想要有效預防腐敗，就必須掌握公共權力和公共資源的家底。通過全覆蓋、規(guī)范化、公開透明的權力清單制度，可以直接破除體制內(nèi)外既得利益藩籬，防止公權力隨意延伸到清單范圍之外，壓縮權力尋租空間。把權力“曬”在公眾面前，等于壓縮了“圍獵”者暗箱操作的空間。
健全監(jiān)督體系是題中之義。福建省松溪縣委常委、縣紀委書記、縣監(jiān)委主任虞朝兵認為，應繼續(xù)深化國家監(jiān)察體制改革，完善紀法銜接，推動監(jiān)察機關與司法機關的同頻共振。在監(jiān)督過程中打好“巡視+派駐”這套“組合拳”，打破腐敗利益鏈；在日常監(jiān)督中突出運用第一種形態(tài)，及時抓早抓小，防止黨員干部被“圍獵”。
廣東省金唐律師事務所律師黃梓瀚則指出，許多腐敗問題，是以“共同犯罪”的形式存在的，堅持行賄受賄一起查，行賄者理應付出應有的代價。
黨員干部唯有“自身硬”才能防止被“圍獵”。福建省三明市委常委、市紀委書記、市監(jiān)委主任游宇飛認為，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缺失問題導致“圍獵”無孔不入。必須壓實責任，嚴肅黨內(nèi)政治生活，加強對黨員干部的日常監(jiān)督管理，教育引導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嚴格自律，做到心中有戒、心中有紀、心中有法，增強反“圍獵”的能力。
樹立良好家風是避免被“圍獵”的防火墻，領導干部應從嚴“齊家”，立好家規(guī)、樹好家風，嚴格教育和約束配偶、子女等。中央黨校教授辛鳴表示，這種對領導干部子女親屬及身邊人的精神約束，落腳點其實也是對領導干部個人手中權力運行的規(guī)范。
張建春認為，對待“圍獵”，一要看得透，二要忍得住，始終保持堅強定力。只有自身硬，自覺接受監(jiān)督，才能永葆廉潔健康，才能讓“圍獵”者沒有空子可鉆。
